Deleted Content Vol. 1

4.1

晚上六时许,对手机产生了一阵生理恶心。漫长的假释,电子脚镣,记得按时充电,不要跑出规定范围。

4.2

在我刷微博的同时,微博也在给我刷垃圾点赞,一场账号控制权的明争暗斗,我目前处于下风。

(后续:微博给我加了一堆垃圾关注,挨个取关还要问我是不是机器人。实不相瞒,我是机器人,主要功能操你大爷。)

4.3

想到个最烂的谐音梗。小明在路边捡到一盏神灯,搓三下 genie 果然出来了。“你叫什么名字啊?”小明高兴地问。Genie 说:“我叫 Eva, 呵呵。” 话音一落就把小明抓了,吊起来打,小明屁都不敢放。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没事不要上街,上街也不要捡灯,捡了也不要搓,虽然这些行为都合情合理:当心 Eva Genie(依法治你)

4.8

今天我被逮捕/因为一个沉默基因忽然表达

4.9

Talk is cheap, and I can’t afford it.

4.11

2011 年看的《东宫·西宫》剧本,一个假期翻来覆去读了很多遍,着魔了一样。虐恋,孤独,爱情的本质,每个人的母题,我理解了一些,另一些迷惑。电影拍得糟糕,我努力忘掉。而剧本里阿兰的形象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我经常想起他在雨中、窗台下、木板床上、派出所里的身体。原来迷惑的,比如献身,后来某些时刻雷劈一般懂了,太晚了。但也由此理解其他种种,理解人。对我来说这是王小波最好的作品,一部分的我可以追溯至此。

“……但后来又想,假如不是现在这样,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

P.S. 正好今天读到正午写的大喜哥

4.14

河流汇入大海

也有河流汇入湖泊

还有的注入地下

还有河流独自消失

这都写在河流的定义

4.16

小时候以为自己生活在地球村,后来发现是地球上的一个村,村委会 very uncool

4.18

刚出去晒了会儿太阳,温度正舒服。街猫掉毛显瘦,植物的絮和猫毛混在一起,组成 double shot 过敏原。浇水管子往外滋水,力度不大,细看有一道浅彩虹。想起来有次夏天太阳正大的时候,和朋友买了几瓶娃哈哈矿泉水(王力宏头像),痛灌一口,对着太阳全力喷出来,制造彩虹,要么绷不住直接吐了。你一口我一口,喷完几瓶水脸都酸了,也因为大笑。没有门槛的快乐时光。春夜好,白天也好,多晒太阳朋友们。

4.27

Living in a shithole and you ain’t even shit.

Wordplay

Warning: Explicit Content

(1)

Sleeping Beauty does sound like a pillow princess to me.

(2)

I tested Bing.com in China with George Carlin’s seven dirty words (✓ means searchable, probably with filtered results, ✗ means absolutely no results): shit ✓, piss ✓, fuck ✓, cunt ✗, cocksucker ✗, motherfucker ✗, and tits ✓. Funny that they cut “fuck” some slack while “sex” is blocked. Also sex worker ✗ but prostitute ✓.

(3)

I just found out today that I have a tiny accessory breast in my right armpit. Then I just couldn’t stop thinking if a woman had accessory breasts larger than her major ones, would you still call them accessory? Shouldn’t it be the other way around? If she made a video playing with her larger-than-major accessory breasts, would you even consider that pornography? (And I’m so not going to search it on Pornhub, thank you very much.)

(4)

The right words to describe my sexual orientation finally came to me: I’m painfully straight. ​​​​

(5)

They say anxiety can be disabling. I have to agree because I almost bit my thumbs down to only one knuckle. ​​​​

建设性没意见

(一)育儿见闻

1. 展览馆排队的一对父子,儿子十岁左右,问爹:你知道五十度灰是什么吗?爹:什么啊?不知道。儿子:五十度灰嘛,就美国那个讲性虐的电影。爹:……(一分钟后)爹问儿子:你知道编程怎么计算相关度吗?

2. 电梯里奶奶带着两三岁的孙女:乖乖,你看摄像头在哪里啊?孙女嘴里呜呜啦啦,不知道认不认得摄像头。奶奶继续:哪是摄像头啊乖乖?你找找哇??与此同时摄像头一言不发,记录这一切。

3. 机关家属院里站着一个退休老干部,梳着背头,穿深色套装打领带,挺着肚子背着手,侧面看去和其他千千万万个老干部没差。旁边小朋友扯了扯自己的妈,问:妈妈,那是习爷爷吗?

(二)人类灭绝

1. 我几十年如一日的心愿只有一个,那就是人类灭绝。小时候估摸着一百年内能实现吧,现在希望就现在。跟外星人没关系,fuck 外星人 too. 如果实现不了,还是想让每个人都开心一点。但是这个更难,所以还是灭绝吧。

2. 就我的体验来说,只有偶尔的开心。稳定态的幸福是不可能的,欺骗和幸福绑定,诚实和幸福互斥。怎么摆脱和自己的缠斗,唯一方法是看到更深重的痛苦,意识到自身的痛苦是微末的。我算什么,也配觉得不想活了?

3. 摆脱自己和摆脱抑郁是两回事。更深重的痛苦是他人的苦难。此难无计可消除,所以我希望人类灭绝。无视他人苦难的途径就是成为社达、纳粹,所以我希望人类灭绝。但我经常把人看作动物,不,动物本来就包括人,是从另一个角度,把痛苦都理解为生理的。这里面我也讲不清楚,但可以在此喘口气。

4. 《冬日之光》里,男人从报上读了中国造原子弹的新闻,仿佛亲眼见到到生灵涂炭,后来不堪忧愤而自杀。那时只觉得荒诞,因为这一切都基于片面的消息。现在可以理解他偏执的痛苦,哪怕他知晓全部事实,又怎能消解大规模杀伤性绝望。

(三)话锋一转

人可爱起来,真可爱,坚强起来,也真坚强,不枉为动物一场。

Wassup Motherfuckers

(一)

大胖猫前段时间失踪了一周。喂猫阿姨说可能被人逮去炖了,“大而肥容易遭罪”。附近几十只猫里我最喜欢的一只,不过我的喜欢对猫又算得了什么。我一学猫叫,他就接话,别的猫没准。还挺想知道我叫的在猫语里是什么意思,也可能什么也表达不了,猫就是随便答应一下,逗我玩。后来阿姨在二楼阳台找到他了,被小姑娘们抱上去的。还是大而肥,挺好。

(二)

现代医学太发达了,以至于生活中少了很多惊喜。在古代,掌握最多资源的人更可能因为瞎 JB 治疗,出现重金属中毒、肝肾衰竭等情况,令人有所期待。算了,古时候也没人明白这回事。

(三)

梦到滞留在某第三世界国家。家里人本来要接我走,忽然打电话很敷衍地说有事,让我自己想办法。街道房屋沙土一片,我站在路中央查看手机地图:到车站 3.9 公里。已近黄昏,走过去很可能错过末班车,我在路边拦了一辆三蹦子。司机阿姨出价:1 块 2 美金。我连声说好,心想阿姨挺实在啊。谁知身上一美分都摸不出来了,翻来倒去只有几张越南币。没办法,我把随身戴的链子环子都摘下来,摆到阿姨车座上:您看着拿吧。阿姨只挑了一条,端的是一位实在的第三世界阿姨。

(四)

梦到打谷机在粉丝中抽一人为 ta 搓澡,这个名额给了我。打谷机原来是一位 gender-neutral 的温和中年人,搓澡时像姐,说笑时像哥。我问伊,是不是因为想给我搓澡才搞的这个名头,打谷机勾下头,掩口胡卢而笑。舒舒服服搓到还剩两条腿的时候,台风警报来了,我们和其他朋友迅速躲在大玻璃桌下面,瞬间被风掀到窗边,只来得及抱头。风弱下来的空隙一位朋友起身想要弹琴,从六楼破碎的落地窗失足掉落。我嚎啕大哭,直到楼下草地上有人喊:还活着!

(五)

“If you’re not buying a product, you are the product.” That said, I’m still not gonna buy your products. Wassup motherfuckers!

(六)

I was walking by a dim lit street when I saw a man grabbing his dick and rummaging around. Not sure if he was whipping it out or trying to put it away. But I knew he was no exhibitionist (a.k.a. flasher) because apparently he wasn’t aware of my very existence. For whatever reasons, he didn’t even bother to find a corner and have at least some decency. I guess the darkness told him “I got you, s’alright.”

英文单词

不夹两个 English words 就不会说话了?

(一)

网路交流使我驯服,那种“老子凭什么要笑”的姿态没有了,每时每刻“哈哈哈哈”,非常 mellow, 非常 agreeable.

(二)

近半年的想死感确实少了。城市嘈杂,安静是稀有资源,inner voice 轮不着发言机会。虽然还是没找到价值,至少麻木了一些,不失为一种续命方式。

(三)

那天在江边看到一个鲜橙色、舞舞扎扎、十几层楼高的设施,不知道做什么用的。脑子里浮出两个词,gigantic gadget, 读起来很有咀嚼感。

(四)

事件摆在面前,令人窒息。我有过很好的梦,物我呈现 disproportionate 关系。我的脑袋很大 ,而身外事很小。Tripping 是否就是这种体验。

(五)

再说个梦:我独自去看夜场 double feature, 都有我自己参演。散场后一位男士想汗我约会,猛地发现我是电影里女主发胖后的替身,气氛陡然尴尬。

(六)

还有个梦:我在发言时坚持把反建制 anti-establishment 说成 deconstruction, 梦里的另一个意志很清楚这是错的,但对正在发言的意志无能为力。(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发言??

无题11

(一)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这本钱是要砸手里了?

(二)

想象一个场景,你参加朋友的遗体告别仪式,准备礼金数目:886

(三)

美国福音派的守贞教育是不是抬头了。CDC 网站上各个性病知识页最近都添了一句话:唯一避免性传播疾病的方法就是不发生各种性关系。

(四)

“害羞”这个词已经过时了。据考证,害羞于上世纪末濒临灭绝。

“耐看”也过时了。好看的都看不过来,没人有耐心发现耐看的了。

(五)

前几年流传一个 Google 文档,新浪微博敏感词测试列表。现在得有 1 GB 了吧?

(六)

被遗忘权,right to be forgotten,错误用法:我要对你行使被遗忘权。

(七)

当年头一次听到“生快”,以为是说谁谁生猛快意​​​​,心想好词啊,还这么用了一阵子。后来发现是有人舍不得把“生日快乐”说全了,呵呵。

海市蜃楼里的男人

看了 To All The Boys I’ve Loved Before, 最近大火的 teen rom-com. 这段时间看了一些 rom-coms, 我精神上完了/还没完?

看的时候竟然没联想到我也做过这种事。虽然不是给所有喜欢过的人写没有地址的信,但也列过清单。这些记忆通常没存在感,面目不清地潜伏在我的下意识中。

两年前旁友说自己喜欢一个韩国男生,在想怎么表达。我说,“你知道他的名字用中文怎么写吗?帮他设计一个艺术签名啊。”然后大家都 “WTF?” 地笑了。

这个想法非常自然而然地出现,out of nowhere. 前两天见到旁友,又提起这件事,我脑子里的碎片忽然串通一气——

学前班我有过一个男生同桌。一年级之前那个暑假,我在家胡写乱画,用蓝色美工笔在本子上大大地写了他的名字,添了眉目手脚,画成了两个小人儿。开学之后我们不在一个班。有天课间他从邻班过来,和几个男生“老同学”玩在一起。等到快上课我才有机会告诉他,我把他的名字画成了画。他在上课铃声中匆匆跑了。

当时有点伤心,我想我们是好朋友,再次见到他我很开心,像从陌生感的淹没中浮出来透口气,希望他听说我画了他的名字会很高兴,盼着他还能经常来玩。

多年之后在家翻出来那张纸,我后知后觉地非常难为情。可能就此销毁了,反正后来找不见了,而我涂画的纸片一般都留着。

所以我告诉并没有给韩国男生设计艺术签名的旁友,“事实证明,不要这么做……”

下面是一些不需承担后果的喜欢——

Seth Rogen

不想活了的时候,去听一段 Seth Rogen Laugh Compilation, 如果听完还不想活,就可以去死了(别介!)

看过他的电影:Superbad★★★★★/Knocked Up★★★/Pineapple Express★★★/The Interview★★★/Sausage Party★★★/The Night Before★★★/Like Father★★/The 40-Year-Old Virgin★★★★/The Disaster Artist★★★★/50/50★★★★

也喜欢他的 Hilarity For Charity, 世界上最不正经的慈善晚宴,还有谁能让 Justin Roiland 贡献一段美妙垃圾动画

JGL

让人疼爱。看过他的每个角色都好(即便 Don Jon 前面大半部分是个傻×,最后的拯救直男桥段实在动人),Instagram 好,访谈也好。他和烂仔(如上)或痞帅(如下)呆在一起更有一种正经可爱,boyish seriousness, 我内心充满柔情。所以 Bruce Willis 吐槽他 “look like a lesbian on the way to prom” 真是绝了,很像一个 nerdy high schooler 会在学校遭到的真实嘲笑。

Tom Hardy

I got nothin’ more to say. My heterosexuality survives on this man.

Keanu Reeves

My affection for him, for the most part, is non-sexual. Keanu’s face is pure aesthetic. I don’t remember I ever fancied him. I had to skip the love scene almost every time I watched The Matrix Reloaded, because I found it disturbing that a man as divine as Neo also need sex.

Ryan Gosling

My crush on him keeps coming back. Just a few days ago I caught myself rewatching his old SNL skits with a watery mouth. I still don’t think he’s extremely good-looking, though. But who am I to judge?

Martin Freeman

In real life he seems like a “high-functioning sociopath.” Or it’s just him putting on some talk-show personality.

Larry David

I used to have two posters in my bedroom. One was Larry David in Curb Your Enthusiasm, the other was George Costanza in Seinfeld. So basically that’s two Larry Davids (Note: Larry created the character George largely based on himself.) While I was still in shock that George (actually the actor Jason Alexander) recently gave in to Corporate America and became the new KFC colonel, I soon learned that Larry used to (or still does) play golf with President Obama. Power, “eh…”

Jim Jefferies

This is where I stop and question my taste in men. I hated some of his misogyny jokes (for which he has apologized) but I found him unbearably cute making that retarded face every now and then. Okay I’mma keep on questioning my taste in men.

而 Louis C.K., James Franco, Marlon Brando… 再不可能像以前一样喜欢了。喜欢就还是有后果要承担,与残存的情感缠斗。

P.S. My favorite drag queen is Milk. What a man/woman!

P.P.S. Oops, I forgot racial diversity. Idris Elba, Michael B. Jordan, and Dave Chappelle (with his body all built up).

09/20/2018 更新:

昨天看到 Comedians In Cars Getting Coffee 里面 Louis C.K. 那一集,节目前两年做的。Louis 真是完美的 storyteller, 画面感太强以至于节目给他讲的故事配了一段动画,换句话说 Louis 能出口成脚本(听着这么别扭)。这种人说自己有拍电影的冲动,活该啊。节目开始没多久,他和 Jerry Seinfeld 还在车里的时候,Louis 说自己的脸和旁边 biker 的屁股在一个高度。Jerry 说:你去捏一把。Louis 说:No, I’m afraid.

You damn right you should be afraid.

前篇:《道听途说来的男人》

Me Too

#Me Too# 旧文编辑重发——

“没有任何一个女孩或女人没有被侵犯过,只不过有时相对温和,而有时令人痛不欲生。”

我下面一段记忆“相对温和”,反而是这个孤立事件之外的可能性让我难受。

初一时候,我已经在课外的英语学校去到第四年,很多老师同学我都很喜欢。猛地来了一个年轻老师,男的,二十多岁,白大长圆脸。他在一所寄宿初中当老师,周末来英语班兼职,顶替原来的老师带了我们班。

课堂上他让我们做教材上的习题,他就从讲台上走下来,挨个关照同学们。我在写字的时候,会感到背后一阵热气扑来,背上轻轻压过来一个大型活物,两只大白胳膊伸出来,架在我两边的桌沿上。

我不记得我是从哪一回开始觉得他不对劲的。但我记得夏天的陌生体味,有人在我脖子后面呼吸的感觉非常不舒服。我写不下去,又不能赶他走,有时候就故意停下来不写,好像这样他就没有接着看下去的理由。过一会儿他起开了,我瞬间凉快下来,而他又像大肥鸡一样罩住了我旁边的女生。

非常慈爱,非常恶心。

课间的时候我问邻座女生,你有没有觉得他往你身上贴?我隐约记得同学说还好。这点我记不真切了,我也不太记得他对男生的态度。确定的是当时我已经在盘算要怎么摆脱这个老师了。

对他的厌恶与日俱增,没有逐渐麻木。有天中午临下课的时候,他在班里说,某某某,一会儿下课留一下。 某某某就是我。我的火气蹭就起来了,混杂了愤怒、抗拒、屈辱、尴尬。

我心里想,你凭什么留我下来?有什么事在课堂上说不完?我在这儿四年了,除了因为排练节目和女老师单独呆过,从没遇到别人要求我课后留下。

那时候我已经和班里几个同学说过,这老师喜欢趴人身上。现在大家都听到我要被他留下来了,简直是丧权辱国(虽然可能并无人在意)。

教室租在一栋老式办公楼的顶楼,周六中午将近十二点,同学们陆陆续续走了,我怀疑我和那个老师是这栋楼里仅剩的俩人。说不怕那是假的,但也不太怕,这人看起来软塌塌的,没什么胆量。我虽年纪不大,但身量已经长到和现在不差,算不上一个在力量上可以忽略不计的小朋友。

我更多的是生气。我故意把最不感兴趣、最不愿配合的脸色摆出来。那人肯定觉察到了,不太能直视我,说些问些有的没的。果然他根本没有正经理由留下我。

我语气冷淡,也看出他有点紧张。最后他没辙了,拿出来一本英语参考书要给我,让我一定得看,不懂的就问他。附带留了他的手机号码。我忍着气接过书本,找了个理由就要走。他没再找其他借口,没有强留。

我一边气得哆嗦,一边飞奔下六楼,这时才是最怕,怕他跟上来。我腿软,心理只是想:跑!跑!

我具体害怕发生什么,记不得了,不知道自己当年对某些成年男性的行径有多少认识。后来我善意猜想,他可能压根也没打算做什么出格的,只是想表示友好。如果往坏处想,是因为他看到我态度强硬,有所顾忌才作罢。

走回家之后我还是牙齿打战,爸妈都在,但我又不能说什么。我去洗澡,热水器没开多久,水不够热,大夏天里我继续哆嗦,苦闷到极点,想冲走罩在身上的那种恶心。(洗澡是不是受侵犯感之下的固定动作,如果有人不能想象、不愿承认这种恶心的存在,就无法理解 me too 吧。)

当天中午我跟爸妈说了问题,以一种迂回的方式。我说,英语班新来的老师水平太差了,跟以前的老师没法比,你们去给某老师(英语学校负责人)打电话投诉,我也去找其他老师说。

我没有冤枉那个人。他英语一般,上课无趣。再次回到课上,我又问身边的同学,你觉不觉得他比咱们以前的老师差远了?同学说可不是吗。我鼓动说,那我们都让家长给学校打电话吧,换回原来的老师。

爸妈打了电话,我自己去英语班收费处表达了不满,又催促同学让家长投诉。终于,大概两周之后,负责人老师坐在了我们教室后面,旁听了一节课。但我的努力也只走了这么远。

问题没有解决。负责人来旁听之后的下一周,我按时来教室上课,看到那个人仍然站在讲台上,我失望透顶。我决定放弃英语班。

他给我的那本书我压根没看,手机号码我更不可能存下。还书给他的时候,他说,这么快就看完了?你拿着看吧没事。我坚持还给他了。那本书放在家里的时候,我只要想起来就是一阵不适。

我有过后怕。如果我当时没那么敏感,懵懂一点,可能完全是另外一回事——老师上课关心我,课后还给我开小灶,说明我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学生,我很高兴,告诉家长:老师对我可好了。

我也想过,是不是我过于敏感了?但就像 Spotlight 里那样,神父叫孩子给自己弄这弄那,如同 God 让你帮忙一样。你感到被重视,被关爱,然后就被利用,被侵犯。你永远不能回避、更无法克服那种恶心。

听者或许觉得小题大做,但他伏在我背后的感觉经久不去,而当时的我不能把他撞开;因为他是老师,就可以不需要任何正当理由把我留下,哪怕只为了表示“友好”。

这种恶心和愤恨既出于生理的不适,更出于对权力压迫的抗拒。这难道不是生活中大部分屈辱无力的来源吗?本不该有权对你做这些事的人却强行使用了权力。

也许从此我潜意识里开始怀疑,是不是我看起来软弱,好下手?我有没有刻意矫正,好让自己平时没表情的时候也看起来不太友善?因为这样不愉快的经历,我对人的戒备、敌意是否并无必要地加深了?

The Wire 第四季,少年 Michael 幼时被继父性侵,在暴力冷漠中长大,一切难得的温暖都会激起他本能的警惕,比如拳击教练 Cutty 的关怀让他抗拒和厌恶。继父保释回家,继续威胁 Michael:“你长大了,但还不够大。” Michael 无法摆脱,想要求助,但拒绝去找教练,说,“那人过分友好了。这他妈的吓住我了。好像他是基佬还是啥的。” Michael 跟哥们儿说这话的时候我只有绝望。“人人都他妈友好过头了!”

后边的不想说了。I’m sick of all the bullshit.

P.S. 写完这篇一年以后,我又想起来这件事,想到那个人本职是寄宿初中的老师,心里一阵恶心加难过。这就是前面说的孤立事件之外的可能性。我跟朋友讲,真的希望那些住校的女孩没事,希望这个人良心发现不要下手。朋友说,不太可能,有第一次就有之后的无数次,predator 是停不下来的。我崩溃,只好希望他早就被举报开除,虽然我自己当年没有成功。

P.P.S. 2019 年春节回家,在一个场合遇到了当年的负责人老师,我们聊了几句。我当然不会提起那个男老师,只是对负责人老师表示感谢,小时候在英语班学到太多。此话是真。

回家的路上我跟我妈提起来那件事,告诉她我当时让她和我爸去提意见的真正原因。我妈问我:你那时候怎么不跟我们说呢?我说,他也没真的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有问题。

今天读到有关陶崇园的最新进展和王攀的详细事迹,非常痛苦。一个人是被另一个人蚕食,漫长地蚕食掉了,我不能想象更残忍的折磨。如果所有伤害都在露出苗头的时候被发现被遏止,如果第一个“不愿继续”的念头都能化为抵抗的力量,如果……

第二年

博客第二年,一切都在向更深处滑落。我没有因为开了这个博客就更敢说,理由不敢说:)写的比第一年少了,诗更是没有,我……

王门门讲割裂感的微博已经转发近万,写得真好。也是我近两年困顿的主题之一。读英文非虚构,看美国纪录片和现实题材影视,都是代偿。代偿那些导致了很多人 PTSD 的中文世界里的审查、曲笔、禁忌。想讨论的该讨论的都在牙关咬着喉头梗着,能从嘴里挤出来的都算不上人话。语言失去了体面。

刚去美国的时候因为口语不好非常苦闷,好像脑子被有限的语汇困住,表达自己的时候常常觉得没有尊严。后来好多了,有一些自信,但又怎样?

回想用英文做过的一些讨论,讲完之后心跳加速,好像刚学会翻墙时的感觉,自我欺骗式的解放。这些讨论对我来说,终归只会存在于第二语言。伪解放中还隐藏了一种背叛感,但到底是我背叛了谁,还是谁背叛了我??

最痛苦的时候想,就算留在美国,不敢讲的话照样得咽了,墙没了人还在原地,I might as well come back. 为什么给自己的无能找这么苦涩的开脱,我大哭。回国之后有人问,你学这个的怎么不去媒体工作?自媒体也行啊?我在心里想,因为不可能体面。

两种语言就是两套宪法,一套不能赋权于我,一套以另一种方式无能。

哈金的故事我了解不多,但感到震撼。作为流亡者他抛弃了母语,与条件反射式自我审查彻底切割,从此只用英文写作。这是我无法可想的决绝。

我也没有另一些人的勇气。我是母语世界的懦夫,看一眼无所畏惧的表达都可能畏缩。所以在英文消费中得到安慰,好像性无能者借由 VR 的释放。

无题10

(一)

我这人还行吧?

问题已关闭。

(二)

清早醒了,找不到表达情绪的句子,我得到暗示:闭嘴。 ​​​​

(三)

女权的软肋之一是缺少一套有力的辱骂话语。现行脏话基本都归到性羞辱和父权宗族那一卦,吵到急眼的时候,对方骂几句难听的就没辙了。以牙还牙是不可能了,只能自我排解,生造几个词或者说点聪明话又产生不了广泛杀伤力,急需火力的时候弹药跟不上,你急不急(严肃思考

(四)

我决心放下戒备,发现法师已经带着咒语离开。狂喜的火花从附近的脑子里渐次熄灭,村子归于平常。我陷入长久的谵妄,直到下一位法师到来。

(五)

生命是一个骗局,你以为你拥有。不,细菌走了你将不复存在。“我”作为人称代词不是单数形式。“我”是我的人和我的微生物的集合。人被自己的外观欺骗,以为肉眼可见的头颅躯干四肢就是全部。代码流进流出,Neo 看到的生命形式,永恒的变局。疲惫,躁郁,激素失调,体重波动,对外界过敏,对自身免疫。我们有一些笼统的概念,规律作息,营养丰富,戒烟限酒,一方面为了“我”的人,另一方面为了“我”的其他。

(六)

最近看了些用各种致幻药治疗抑郁/PTSD/成瘾的研究,可以说是“新巫术”。让患者服用致幻剂,进入极易受暗示的状态,然后重建情感反应、创伤叙事、自我意识。药效过了,体验还留在认识里,可以持续作用。所以有些原始巫术很有道理的,巫师给你喝死藤水或吃蘑菇,再念点词,帮你构建新的物我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