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和 not-so-good old days

(一)

梦到在滨河路上走,忽然当街传说疫情又爆发了。一个人面色铁青跑过来说自己确诊了,目露凶光,扯住旁人不让走,可能是疯了,后面又来一个,伸出双手,乌青渗入指甲盖。路上人潮涌动各回各家,议论要是再封城还有吃的吗。人流之中杀出一辆巨型救护车,比消防车还大,像一栋飞奔的白楼,路人惊叫跑开,我说,这样撞死的人比救下的人还多。街面刚平息下来,又有惊叫,水!水枪!高压水车从后方缓缓驶来,上面站了几人手持喷嘴,向人群注水,人像蚂蚁漫开。我跟旁人跑下河堤到河滩上,心想,水总归汇入河流,没什么好怕了。

(二)

梦到窗口有只灰猫,来了好几趟了,我看不下去就给它开了条缝,猫钻进来,我放了一点猫粮,进屋弄点白开水,结果等我接完水回来,屋里已经又挤进来两只花猫!还有一只在窗口逡巡!成何体统,三只全部弄出去!猫太大捏脖子捏不动,要两只手掐着腋下,先把灰猫送出去,再拎花猫,花猫还不愿意,两条前腿夹着我的手,夹得生疼!送出去之后,俩猫的尾巴还伸进来意意思思的。最后一只花猫,背对着我大剌剌坐扶手椅上,舒坦得紧,不要脸子猫!看它满身跳蚤我去找胶皮手套了…

(三)

前些年经常梦到电脑中毒,屏幕黄黄绿绿的好像巫师作法,这几年经常梦到手机键盘失灵,打不出我想说的话,或者只言片语,或者语法错误,或者随机篡改。现实中确实经常打不出想说的话,只不过失灵的不是键盘。

(四)

梦到和一个朋友被绑架,绑匪长得介于灭霸和计春华之间,浑身上下光秃秃,要求一个 blowjob 才饶我们不死,我想了想硬着头皮答应了,真是恶心啊。好在醒了之后没什么特别不适,只是一个(梦里的)不爽的遭遇,于我本人无损。

(五)

既然说到这儿……前几天放了 Bill Maher 的几个老专场当背景音,本来没认真听,很多传统 sexism 段子,但有的地方真的很好笑,比如形容某个女人的尊荣,makes a strap-on go limp, 救命!后面听了几段黑布什政府的,真是 (not so) good old days 啊。

(六)

不要问我为啥翻出了 2012 年第一季《中国好声音》,杨坤戴着耳钉,庾澄庆在听到激赏的选手演唱之后,大叫 “Jesus! Jesus!”(虽然字幕没有打出来。)不要问我为啥翻出了 2015 年第三季《我是歌手》,A-lin 耳后的纹身明明白白,“巨基” “大波” “肛肠”(虽然字幕是“钢/gang 肠”)声声入耳,韩红对着镜头说“我唱死你小子”,虽然李健也要改掉《陀螺》的歌词,东窗事发是不可告人的阴谋。

(七)

“暧昧”的字幕都打成“默契”了,姐们儿,你最近的默契对象是谁?

(八)

写在又一年我爹生日之前:也不要问我为啥在看 Bad Moms 2, 里面有个情节勾起我回忆,女主说她六岁的时候给妈妈写了一张生日贺卡,她妈批改之后又还给她了。那不就是从前的我,在我爹生日时候写了一篇回忆文章发给他,他在微信咔咔提修改意见,我气死。后来有次吵架我提了这事,我爹梗着脖子说自己当然没做错。

比尔出没

(一)

梦到跟一个谢顶军人结了婚,那顶谢的,我谢谢他了。不能离,很痛苦。去医院 1 分钟生了娃,起身就回家洗头去了。洗完想起来还要给亲朋好友报平安,然后想起来我连娃几斤几两都没问。

(二)

又梦到生娃,饶了我吧。生了半天才出来,医生过来说,这是一个整合了新冠病毒序列的新生儿,言下之意不能要。说话间,病毒们像风滚草蜷成蓬松的球,在医院地面上飘来荡去。我在想娃爹是谁,好像是威廉达福(外?根本不喜欢,上次见是在《基督最后的诱惑》,难道??我直接从医院走了,完全不伤心,单纯生气,十个月算是白费了,而且一开始也没想生啊,于是大吼一声:我他妈还就不生了!

(三)

还梦到书城,通天的书架,仰头看见一本西语词典,专门讲 es 的变体和用法。我感到绝望,一个词就是一本书,我得学到啥时候。生娃学习都不行,我何去何从。

(四)

梦到参观中移动大楼,来到员工活动区,热闹极了,各种器械俱全,还有打壁球的,练体操的,蹭蹭翻跟头。我决心戳破假象,对同来的人说,你们看这都是外国员工啊,哪有一个中国人或者亚裔,都在楼上 996 呢。旁边人说,真的是哦!正在活动的一个西裔小姑娘员工也听到了,放下手里的铁说没错!接着开始向我们控诉。忽地一个中层模样的人走过来,西裔小姑娘马上又动起来,装作给我们介绍公司的优越环境。

我觉得没劲,准备下楼,一个相亲对象贸然出现,我想那好吧就相一场。男的钻进直梯,马上示意我不要跟他走一起,我一边走楼梯一边心里大骂傻逼。到一楼了,男的出现在一旁的办公室里换外套,我先出了大门,走了一会儿男的还没跟上来,我回头去找,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人急急走来,40 多岁吧,怎么换个外套换得人都老了。他看见我,好像忽然想起来什么,示意说忘拿了钥匙,扭头又走了。

这时另一个人迎面过来,黑哥哥,好像是我的另一个相亲对象,我无缝衔接和他一起走路聊天。他问我喜不喜欢雪碧,我说喜欢(虽然现实中早就不喜欢了),还讲了小时候有年暑假一直喝碳酸饮料,胖成皮球,我妈出差回来都惊呆了。黑哥哥哈哈大笑,我们走到街角一家饮品店,找了位子坐下,空间很窄,像美式早餐店,装修老旧,桌面胶合板的外层都卷边了。他真的去买了雪碧端来,我们继续愉快聊天。忽然闹钟响了,约会断掉。

(五)

梦到塞隆要杀我(我配吗),近身肉搏,我心想她快一米八还一身肌肉我不死定了?还没想完,她一把匕首架在我脖子上,刀尖已经抵进去了,我不知咋地忽然空出一只手来,抓起另一把刀戳进她肚子里,连戳两刀,还把刀刃转了一圈——我杀死了塞隆(我配吗),倒在我身上真沉啊,怎么消灭证据,分析了各种听说过的办法,觉得哪一个都办不到,后天朋友还要来家里住,急哭了。

(六)

梦到要和比尔吃饭,想不起来谁约的谁。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我不理解。我们等直梯,一面反光的不锈钢墙面,我观察镜像中的比尔,希腊雕像一般,鼻梁起始处高挺饱满,像大卫,像哈维尔巴登,比尔不长这样,但他可以是任何人,所以。再看镜像中的自己,像圆脸男孩,五官很小,不是很聪明的模样,我对自己失望。开口问了比尔一句话,内容忘记了,声音听起来也像小男孩。

中间醒了一次,胸口压迫,呼吸困难,为什么比尔又出现了,我感到烦扰。不多久又睡过去。

梦里还是比尔,我们甚至愉快聊了天,但笑的时候也在难过。后来我要到别的房间去,中途遇到一个明星,他说“舒舒服服”,不知哪里方言,发音大概是“xu xu vau vau”,我反复模仿,怎么讲也不太像,只好说:你们看,拼音里的“v”还是有存在的必要的。梦的后半段我一直在和周围的人高声讲话,还卖力搞笑,希望比尔可以听到看到,可以关注,重新发现,但可能比尔根本已经不在场,这不得而知,虽然是我自己的梦。

(七)

梦到搭顺风车去机场,开车的是熟人介绍的人,一开始他问我有没有关注最近的新冠研究,后来他把话题慢慢转到私人方面,一只手也慢慢搭上了我的同行女性的脖子和肩膀。我觉出来问题,一边打断他的话头一边把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说,您如果觉得不方便,我们现在立刻下车。男的装模作样说不好意思——一时间我以为他要道歉了,结果想太多,他接着说——抱歉不能继续带你们了。我说,哎,是我不好意思不能继续带你了,你看起来人生挺迷茫的。


P. S. 比尔不完全收录于梦录

梦二则

没写完但是赶在六月结束前发出来。

(一)

大概因为脚上缝针,有拆线焦虑,梦到右脚大拇指背面嵌进一根头发。真实生活中发生过类似,脚底面扎了一根短发。梦里我揪出长长一根,已经不是头发的样子,好像冷水泡发的粉条,无色半透明,圆滚滚富有弹性。抻起两头,透过日光灯看到头发的内部结构,中间贯穿一根主血管,毛绒绒的,是无数毛细血管,没有血色,可能因为离开皮肤太久。我忽然明白,头发变白就是因为血管死掉了啊。赶忙叫家人来看,但头发已经迅速失水变细,从透明变为白茫茫,内部细节消失。

(二)

前面不记得 夜晚校园 走路 忽然同学结婚 掉头走过去 遇到另一同学 每人数出几个结婚同学的名字 我感叹今年怎么忽然扎堆 心想女生还是结婚早 男生等到三十多吧 她也感叹 说我们这些剩的怎么办 我扭头看她 确认她是朋友圈晒娃的同学 很疑惑她不是早就结婚了吗 虽然没看到过婚纱照 但没有开口 走到小路口 她指了右边说我往这儿你往哪 我指左边 说再见 很突兀 因为见面好像是随机遇到 新娘新郎正脸也没看到 同学也没聚会 我忽然想起来自己是把手里的东西落在原地才过来的 现在会不会已经被人拿走 走回去一个袋子放在原地 我走近看到手机还在 心想校园治安还可以 路上一个垃圾电动三轮开起来 一个电动车缠在轮下 充电指示灯一闪一闪 电动三轮司机毫不察觉 开出去 电动车拖着充电线一路滑行 我想叫住司机 说有问题 但是一听不到 二万一人家本来就是药带走电动车呢 我又后悔自己没有叫 万一充电桩爆炸伤到路对面的我 我岂不是应得 正想赶紧掉头走 司机回来骂骂咧咧把充电头拔了 想是开着开着被扯住了 我心想电线还挺坚韧 继续夜路 饿 不想回家想去市场 来到一家路口的水果杂货店 以前买过 买了根黄瓜 上到路对面台阶上吃 芯是红的 不像很多黄瓜除了水不剩什么 这个很耐嚼 我对店家喊 再来三根 忽然想起来不知几块钱 店家一个小伙子和他妈 电子秤3.9 还不错 问我说好吃吧 我说是 俩人开始把豆腐摆出来卖 一块很厚实 我说袋子来一块 说完纠正 豆腐来一块 太累话都不会说了 店里各种果蔬 我看到之前买过的羊角脆 有深绿色条纹 小伙拿起削皮 果肉有点像熟过或者碰坏了 那就不买了 上次买太多走不动 准备买单 我下台阶到店门前又上台阶到摊子前坐下来 摊子一下变得很高 我要仰头看 有切段的辣椒 整只的巨大辣椒 葫芦状的紫色番茄 我拿起来结果是软的 再放回去就烂了 我告诉店家 他们说没事 我觉得不买点什么不好意思 又问里面的巨大番茄怎么样 阿姨很爽快切下来一大块送到我嘴边让我吃 我咬了一口不错 说那我要一个 忽然发现后味有点涩 就说要熟一点的 阿姨跟小伙子想对一看 说熟的那个在车库?仓库?这就去取 我着急走 座位紧邻台阶没有靠背 我总感觉自己就要仰头栽下去 就说这里相对熟一点的就行 总之买完走了 中间略 朋友拉着我去办户籍手续 我来办过 知道很花时间 要先到窗口办初步手续 再到大厅排队 我们来到第第五个窗口 综合事项 队伍发生了几次波动 我们告诉后来的人该排什么队 4号窗口暂停 排队的人冲到我们前面 5号窗口的人说我不办这个业务 你们去3号 我靠在窗台上 说早知道我也来办点事了 好不容易来一趟 但是啥都没带 朋友在窗口办完 我问她要去办事大厅了吗 她说要去别的地方 让我等下 我问 是在这里等吗 她已经往外走了 对我不置可否挥了挥手 我心想那就坐下来吧 像候车大厅一样的座位 或者阶梯教室 看起来很不舒服 有的污迹斑斑 往前走是一块皮按摩椅 坐了不少人 我走上前看到剩下的上面也有食物残渣 想找一个干净的 忽然一个黑人女生招呼我 但也没说什么 各种表情和手势 好像只是表示友好和遗憾没有好座位 我也对她耸肩笑笑 但是一转头看到一个黑人男生正在对她笑 难道我搞错了 是他俩在沟通 我继续找座位 忽然意识到这片坐的基本上都是黑人 我迟迟不找座位 是不是显得种族歧视 但座位都不理想 我也不想离人太近 越来越多的黑人抬起头看我 好像在说为啥不坐下 我如芒在背 走到别的厅里 不是人多 就是座位脏 要么就是吵 好像无论如何找不到何时的位置 又走到一个明亮的厅里 浅色木桌木椅 温暖明亮 很多人坐在木制台阶上 都在读书或者轻轻讲话 我忽然想起来这是图书馆/书店 我心想可以坐在这里 然后给朋友发个信息让她来这里找我 然而走来走去 座位看起来很多 但是差不多都满了 我走上木质台阶 意识到自己穿着正红色连衣裙和细跟高跟鞋 现实生活中一万年也不会穿的东西 这么一来也不方便坐在台阶上了 又路过一间一间会议室一样的地方 进到一间大的阶梯会议室 从最高处往前下台阶 虽然很空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没有坐下来 走到最下面的时候一个女生叫住我 说我脚踝上沾了一个线头 我说谢谢 看到自己的高跟鞋是黑色绒面的 走到另一个阶梯空间 像下沉广场 我心想终于可以坐下来了 结果下面的木制台阶搭了绒布 可能是防滑 我走上去果然滑倒了 竟然站不起来 太累了浑身没有一点力气……

Post Wolf-Warrior Stress Disorder

上课铃响,所有人忽然都坐下了,只剩我站在课桌之间的过道里。左手边并排坐了两个人,里面的小个子女生却站起来,换位到了后两排,只剩一个小个子男生,东南亚黑皮肤,我对他说,excuse me,然后从他身后挤着通过,坐进里面的位置。然而课桌上还摆着先前那个女生的化妆品和文具,瓶瓶罐罐零零碎碎铺满一桌子。我揽起来捧在手里,拜托后排的人传给她,递了好几趟,竟然还没完,剩下的飘出香水味。我便不管了,开始听课。

(中间不记得。)

接下来的课换了教室,环境很像桑德尔的公正课。老师讲着,学生们各种反应,语气词丰富,随时有人站起发表意见。这是普林斯顿或者其他四字藤校,我不记得为什么自己也坐在这里,隐约想表现得和在座精英一样。

老师提到了中国的什么不良现象,我忽然产生一阵强烈情绪,陌生的dignified感觉——我在这里,就要表达。我猛地站起来,指着老师说:Not true! 学生中一片轻叹,我更急了,大叫:Not in China! 立刻有更多学生重重叹气。我还没坐下就开始懊丧,为什么自己成了这种人,下意识战狼。老师也不恼,问谁想comment?老师跟前的一个女生举手,后排的我也举手,老师笑着对我点头示意。

我又站起来,心里很慌,但一字一句地开始说:I don’t know why I just said that. I have been hated that kind of voice since forever. 语速很慢,争取时间冷静,组织语言,同时体现出诚恳。我继续说:但是真正听到负面信息的时候,好像defense mechanism自动开启——It felt like I am, I was possessed by someone. 我自己纠正了时态,学生们友好地笑。后面越说越顺利,语速快起来就忽略了语法,大家齐声纠正我,这时可以确认:我被接纳了。

我感到一点成就,甚至想开个玩笑,就说刚刚那样大吼的行为像是young white men的做派,you know,  like frat boys. (事实上这个人群和战狼举动没什么关联,只是善于hazing,不知为何梦里作出这种类比,还赢得众人点头。)老师和白人学生们都不约而同打起WASP boy的经典手势(梦里的手势很娘,大概是一只手的手掌向下,在下巴下方划过,同时几个指头做波浪状,这个人群才不会愿意做)。我根本不知道这个动作的存在,也依样画葫芦,大教室里笑成一片。

我正要往下说,碰巧老师这时也开口,我们彼此:Sorry, go ahead. 结果谁也不愿先讲,开始了you go ahead竞赛。老师故意放了手机铃声,假装有来电,躲到讲台侧边去了,幻灯片也开始滚动一段搞笑对话,内容是两个人谁也不愿go ahead,正如我俩。我大声说:I pray that you go ahead! 一面打手势,结合了双手合十和其他动作,为了搞笑强行宗教融合,学生们确实笑了。但老师还是不回来,倒是一个助教模样的年轻男子走出来说,老师晕倒了,没法继续,下课。大家伸长脖子,确实看到老师倒在角落里了。

我低头收拾书包,心想经过刚才一番,肯定会有人来和我讨论。结果大家都从我面前匆匆走过,等候肌肉白男搭讪的期待落空了(为什么期待肌肉白男,我刚刚还在攻击的群体,人的心理怎么这么拧巴。)书包好像永远也收不完,就好像梦开始的那些杂物怎么也传递不完。一堆书里有两本哈利波特续集,都是盗版,打算不要了。还有无穷无尽的纸张和本子,都写了零散笔记和日记隐私,不得不带走,而书包已经塞满。还要舍弃一本牛津词典,不是我的书,而且分量轻得过分,好像也是盗版。

人都走空了,我还困在课桌前。时钟一过夜里11点,所有灯忽然熄了,笼罩校园的保护咒瞬间消失。一只手拍我的肩,回头一看,身后立了个图书管理员打扮的人,或者其他东西,脸是假的,眼眶小而空洞。他猛地伸出双手,掐住我的两侧腋下,直直飞起来,快得没有加速过程。所有感官都集中在“上升”这一个感觉,异常强烈,快得感到奶头被揪。

我灵魂出窍,这时好像半醒了,四肢还锁着,眼睛还闭着,眼前是白色大理石浮雕,几何纹饰繁复而瞬息万变,吻合眼球跳动的频率,快得可以分辨一秒24帧的每一帧。白色大理石的暗纹上浮现红黄蓝三色彩点,密集闪动,面积越来越多,占据大部分视线,图案依然疾速变幻,快得像LSD overdose。

不知怎的又到了下一阶段,我的面前悬了无数条细长腿,穿着短裤,像是从晾衣绳上吊下来,飘动着。我想看这些腿属于哪些脸,眼睛使劲朝上翻,而取景框只能够到下半身。短裤细长腿属于四字藤校,出了事故,所有青年才俊都死了,只能不上不下地在我面前飘着,即便这样也可望不可即。这是我的预见。我意识到,如果醒来发现事故是真,我岂不成了厄运使者?我不要醒,然后惊醒了。

初夏夜之梦

(一)

梦到夜里沿着花园小径散步,无忧无虑,忽然广播喇叭集体响起,说马上开展灭蟑运动,各部门做好准备,倒计时:三,二,一……人们从花园隐匿的角落走出来,默默沿着看似规定路线缓缓行进,并掏出护具佩戴,统一的白色尖头兜帽。我呆立在原地,地面升腾起灭蟑的白雾,笼罩我面前的 quasi-3K 党,以及我。

(二)

梦到逛动物园,并不分虫鱼鸟兽各区,食草的挨着豹子,豹子挨着水箱。水箱又高又窄,很深的蓝,海狮、海豹、海豚、海蛇绞缠在一起螺旋型游动,阴森而美。背后传来笃笃笃的蹄声,回头一看,一只巨大驼鹿和一只四不像(好像四种四不像混在一起那种程度的不像)跟在我们后面散步,我和朋友吓得嗷一声跑了。跑起来迎面遇到一家外国人,我发出警告:前方有出笼动物。结果俩大人仨小孩瞪着我指的方向就奔过去了!我扭头看,两只鹿停在笼前,四不像 plus 缓缓站立,右前蹄从腰间掏出一把钥匙,妈的,动物园管理员扮的!一头长卷发也披下来。管理员打开笼门,放进巨大驼鹿,然后跟阿国宁一家解释:我带它散散步。

(三)

我还梦到,比尔隔着玻璃窗看到喜欢的人,喉咙就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头埋进自己的臂弯,像一只蹭不到人的猫。我就坐在桌子另一面看着他。(注:为了不方便区分,仍然把梦里的男主角都叫做比尔。)

(四)

梦到一个安静夏夜,比尔邀请我做女朋友。我忽然犯了哮喘(也只有梦里才体验过),问他有没有吸入器。比尔拿出一种绿色药膏,往我脸上胳膊上涂,一边说了些话,治疗行为难以让人信服。呼吸正常之后两人做简单交流,比尔去忙自己的事情。我回到屋子,发现窗帘只有很短一截,大概是落地窗的五分之一长,非常荒唐,落满灰尘,滑轮都卡住了。我叫来比尔,和他说明天换新的。其实是非常温暖的一个梦,让我不知道该记住还是该忘掉。

(五)

梦到朋友要去苏州玩,让我推荐面馆,我左手挽着打谷机(仍然是三四十岁的哥姐同体,虽然外表是哥)的胳膊摇了摇:“你推荐两家好吃的嘛?” 这种依赖信任放松的感觉在梦里才有,甚至难以分辨有没有其他成分。

(六)

梦到奶奶做了一大锅手擀面,吃了一口,很咸。其他人都打算加水,但我内疚感上来了,觉得不能只挑刺,就夸面条不错。大家都安静吃上,奶奶起身回厨房,我悄悄跟着看。只见她又舀了一大勺盐加进面条锅里去,用锅铲翻了个底朝天,把盐埋在最下面——因为这锅面要卖给西班牙的工地,齁咸的话,再加热就要添很多水,工人们喝个水饱,等于偷工减料。想明白之后我很生气失望,感叹这就是我们的食品产业不能被人信赖的原因,稍微没有监管就会出事。以上整个发现过程都伴随着新闻调查节目的画外音,好像我看到的一切只是情景重现。

(七)

依然是家庭场景起始的梦。久违的家庭午筵,我慢悠悠吃到所有人离席,被我妈嘲笑。我忍不了这种无端攻击,拎了还没拆的大包小包就出门了。身上只有四百多块钱,手机电也不多,住宾馆就可能没饭吃。下着小雨,我走在石头巷子里,走上尽头的台阶,到书店屋檐下避雨。背街有两个男人,一个跨坐到另一个的大腿上, instantly start fucking. 书店门口也是两个男人,聊天抽烟吐痰。我进到店里,很多人排队,大横幅写着××新书发布会,另一面写了另一本新书发布会。我发现自己完全不感兴趣。走出书店来,街上立着很多 gay men, 想了半天才记起来,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绿野仙踪》放映,怪不得。

人生的答案是

面包店里怎么这么多人啊。我看着几款面包都挺好的,就是挨不到近处去,永远有一两个人的胳膊架在我和面包篮之间。

逛了很久,两手空空,忽然想起来还要赶飞机。大巴在离机场几公里的地方把我们扔下来买吃的,但没人告知要几时上车。我赶忙拿手机一瞧,1:32,已经错过航班。屏幕同时弹出消息,飞机晚点到 1:58 ,伴有风暴红色预警,很扎眼。

我冲出面包店,停车场上很多辆大巴,横七竖八,各色人上上下下。不知道哪个车是我的,只想找辆快坐满的,尽快开车。我走到一辆跟前,问这车是不是马上就走。车里司机在内所有人都在左顾右盼,好像在留意什么,或者提防什么,没人回答我。

我朝车门前的女导游求助,她说:大巴是旅游公司的,都不靠谱,我给你找那边的医疗救护车或者军队的车。她手刚一指过去,救护车就开走了。她立马带着我去找军官——不远处两个戴盖帽穿军装的人正往一辆轿车走去。导游用菲律宾话大声叫他们,我也拔腿追起来。谁知刚跑出去,大巴就启动了,我险些撞上车头,还好导游拉了我一把。我赶忙道歉,笑着说不知怎的,这种状况经常发生。

导游叫声很大,而军官没有回头应声,径直上车开走了。我们继续边喊边追,这才发现还有一小群人也想搭这趟车。一行人零零散散追出一段距离,马上要到沿海公路上,轿车忽然停了,我们也停下来。两个军官下车望海,天阴沉而有太阳,光线在海面折射出诡异路径,闪电突然劈下来。

从不远处机场上起飞的红色小飞机直直落下,在离海面没多高的地方爆炸了。大家惊叫,我一下哭出来。都是人命啊。紧接着又一架掉进海里。这时远处海面翻起一条长长的脊,向地面迅速涌来。

海啸,大家疯了似地跑。这里是沿海迷你岛群,迷你到像假的一样。我们要跑到远处地势高的度假村大楼,才有点活命的希望。连接岛群的是各式假山曲廊(说到底还是假的),中间还要涉水。虽然深深浅浅的,倒不难走,只是老有人拽着我的腿想借力攀登。

前面几拨浪头都是虚张声势,打湿衣服而已。眼看度假村近了,隔着一截水路就能踏上真正的岸,忽然一个巨浪掀过来——身后的人发出了足够的警告——我还没来得及深吸一口气,已经被卷进水的密实体。

我屏住呼吸,身体上上下下,在水中躺着飞。意识还能控制自己不呛水,但肺部感到压力,气泡从口鼻流出。氧气耗尽的一刻,我似乎从这层梦里醒来——浪头落下,我露出水面呼吸,这时发现自己变成了吴京。

豁然开朗,我感到无比解放,上三百里,没有我征服不了的了。我可以徒手游到度假村,但甚至不屑于,因为我要拯救世界。

我在梦里得到了人生的答案:成为吴京。

年末梦两则

(一)

晚间走过石板路,右手边一座天主堂,教堂建筑在中式石墙和两扇木门内。门外立了一排嬷嬷们,夜色中衣饰洁白,手捧歌本在唱。

我心想,圣诞已经过了,怎么还在做 service? 仔细看门前的木牌子,上写“淫邪侵入世间”云云,原来是为了拯救世人的特别加场……

围观者寥寥。我继续往前走,迎面这一摊围观的人不少,是座道观。紧锁的大门前有一群道士和零星几位道姑,几乎都是半裸。

我心想,真是拼啊。道士道姑身材不错,肌肤小麦色,笑眯眯地凹造型,排位错落有致——卧在门口石阶上、倚在两侧石狮子旁、融入围观人群中。

各位道人一边念词,一边继续宽衣解带。离我最近的道士去掉身上最后一块布,露出了微小的丁丁。我拿出手机想偷拍,又怕冒犯,匆匆忙忙按下两张。小丁丁身旁的牌子没有拍清楚,上面写了这次法事的缘由。如果拍清楚了,说不定我醒了就还记得是什么字。

忽然道观大门敞开,走出来两个管事的道士,宣布开放 50 个内部参观名额。我赶忙排队进场,还好排到我是第 33 个。所有人要从大门上一个方孔钻进去,好似塞进一个包裹。我把两条腿先伸过去,结果躯干中段卡住,整个人像翻倒的甲虫一样,四肢徒劳挣扎。我只好全身退到门外,这次头先进去,终于顺利通过。

刚刚不是凉爽的夜吗,现在是阳光下的冬天。门里根本没有道观,而是连着一面镜子一样的湖,四周环山,好像打开《黑客帝国》或者《奇异博士》里的任意门。我穿着单层睡衣躺在冰冻湖面上打圈,凉凉的很舒服,不用使劲也没有外力,蓝天绿树青山就在眼前旋转起来。飞仙也不过如此。

这时又想俗气地录一段视频,发现手机找不到了。差点翻回门外的夜里去找,忽然在睡裤兜里摸到了。

我在冰上滑出很远很远,直到阳光直射冰面化开的地方。虽然还在水上浮着,但我记起来自己不会凫水,有些紧张。马上又生出侥幸,说不定梦里是会的呢?两脚胡踢乱蹬,竟然真的掌握了踩水技能。仍有憋闷感,但慢吞吞游到了湖边的一栋楼。

一栋中学教学楼,我趴在岸边草丛往里看……后续情节只记了“随处有飞机杯给男生,女生一定很少并 feel exploited”,故事连不上了。

(二)

非常流水账的一个梦,细节完整,没有太大意思,但写下来有疗愈效果——毕竟还有透明厕所、楼塌了、比尔、汤老师、交行卡、骨灰盒、无穷无尽的台阶和上下楼。

地点是军营或者学生军训营地。天已黑透,我在几层高的宿舍楼里上厕所,两面透明窗户毫无遮挡。从一边可以看到女生们体能训练结束,擦汗回寝室,另一边看到男生们正好走出寝室准备集训。这时有人推开厕所门,男生女生们(里面看到一个我认识的)从相反方向穿进穿出。路过时没人在意我,我也没法起身走开,还好屁股严严实实埋在马桶里。无奈等候,过渡情节模糊。

还是同一栋楼,我不住在这儿,只是与人来访,借住在两个小姑娘的寝室,几年前来访也住在这里。夜色平静温柔,我和两个认识的人坐在楼顶边缘聊天,两条腿搭在楼外。怀旧和陌生在月光下缠绕。忽然楼体松动摇晃,旁边人对我说,做好准备,要自由落体了。我提前开始难受,逃无可逃也只能承受。闭着眼随着楼体倾斜下坠,心脏提到咽喉。没坐过大坡度过山车,想来也就这样难受了。将近触底时速度倒不快,但我想到要自我保护,大喊“护住腰”,提醒任何能听到的人,同时双手挡在背后做缓冲,平安着地。

接到通知,今晚露宿,明早所有人坐大巴送到别处。楼塌了,这地方不能呆了。要么排两排、脚对脚睡空地上,要么睡长椅或楼梯。我和朋友在两排人里找了条缝挤进来,斜对脚正是比尔。他抱怨,这下好了,平时往返公司都要高铁特等座的 (… seriously?) 坐下往后躺,有一瞬间我和比尔脑袋离得很近,甚至是有意为之。在突然而至的混乱无序中,我感受到一点人的温度和气息。

我知道在这样的冰冷水泥地上和嘈杂人声中不可能睡着,就和朋友道了别,起身到别处找位置。沿着漫长的通铺走,到远端人稀疏起来。尽头有两个气味浓烈的流浪汉,周围地上和柱脚都是尿骚味,还有可疑痕迹。我不知道该往哪躺。一个流浪汉开口说,别睡这,跟你们说了台阶最好。我问,那长椅呢?说着扭头看过去,两列长椅形状各异,黄漆斑驳,宽度应该够了,但是并没人睡。流浪汉说,脏,有不干净东西,别去,睡台阶上吧。我连连答应,表现出很信任他的样子。这种情形也只好相信他。

来到通向二楼的裸露台阶,很宽,灯光也足。已经有很多人占据了好位置,其中有一对女生我见过的。还有人背后垫了三角金属架,刚好填补两级台阶之间的空档,竟是有备而来。我心想,为什么还有这种产品?走来走去,没找到不致尴尬的足够空间。台阶转头往上还有一截,藏在暗影里,没人,我不敢独自去睡。

走下台阶,我打定主意回寝室(为什么我有寝室?)拿塑料布、枕头等等所有能帮助露天睡觉的东西,但我在宿舍楼群中迷路了。忽然回头,正看到自己那栋楼,然而整个片区的大铁门、宿舍楼门顷刻开始关闭——到 11 点了。我赶忙往那栋楼走去,发现门口排了一些人。宿管阿姨面朝排队的人,表情严肃,意思是让我们不要声张。进门处有高年级学生在点人头。一共 20 多个人,须排成两列按秩序进入。我悄悄问身边女生,这是可以住在楼里的意思?她说,看来是。我惊讶,可以住楼顶?

一个维持秩序的男生向我招手,面熟,他让我往前去,站在靠墙队列一个女生身后。我有些感激,结果被后面一个男的加塞,不过无所谓了。扭头在另一队里发现汤老师 (oh my fucking goodness) 和一个女人挽着手,两人正打哈欠,并发现我在看他。我们鱼贯而入,进入迷宫一样的楼内结构。像是商场在打烊之后的残留,更加令人目盲。有一段装修是伪清代文物风,走在我前后的两个女生四处挑刺,某件器物如何如何蠢。我说,晚上没床可睡让你们连乾隆的刺都想挑。

一路上通过各种扶梯上下楼,屡次差点走错。我眼看着那两个女生进入岔路,消失不见。我和把我拉回正轨的女生跟上队伍前面的人,接着要下楼梯,必须先过一关。把关人问我前面的女人,有交行卡吗?她说有,并掏出来。有五毛钱吗?有。卡插进机器里,挡杆打开,她穿过去。我很着急,没带钱包。这时想起钱包和笔记本在书包里,而书包被安排睡地铺的人放到了明天的大巴车上。会丢吗?

已经通关的前半部分队伍在楼梯下盘桓,带队老师从楼下喊话,安慰我们说她一会儿就上来,可以用硬币解围。这时忽然来了很多不相干的人要通关,似乎是商场顾客。两个中年女人,其中一人拎着骨灰盒,在关卡旁边用奇怪的机器取了一百元现金。把关人看到她手里的骨灰盒说,一百。女人答应说好,交钱通关。楼下的带队老师对着那只靠近的骨灰盒露出嫌恶的表情。

陆续又有更多人过关,我们一队学生呆立旁边等待。似乎还有人试图携宠物逃票,被把关人拦下,问她刚刚为狗交了多少钱,十二还是十二块五?女人迟疑一下,说十二块五。关卡不情愿地放她走了。我拍拍挡杆另一面的女生的肩:不用等我,你先下去。她摇摇头。

漫长的不相干人士终于通过完毕,但我们好像被困在 limbo 一样,没人放行,也没人解救。

现实主义噩梦

【血腥情节预警】

– “梦里是真的假的?”

– “假的。”

– “真的?”

– “真的。”

(一)

夜里回家,路过地下车库入口。目光沿着下坡延伸到底,一具裹着白布的身体摊在地上,长发散开。我快步躲到入口的一侧,隔着透明顶棚朝下望。只有路面上的灯光透下去,似乎有气流掀得她翻来覆去,毫无生气,鲜血浸透白布,漫到周围地面上。我认出她的脸,一位最近引发了巨大关注的举报者。

附近传来吉他弹唱,带着哭腔。一辆粉红色的 Mustang 从车库入口俯冲下去,压过她的身体。司机刹车,但没有下车,缓缓倒回去,看到是已经死掉的人,又慢慢碾过,进到车库深处。她的身体在车轮下翻滚了几道,终于静静躺在血泊里。

我走到自己住的小区,门口站着安保,进门是几个人拉着横幅,写的什么模糊掉了,喊的口号很简短,好像和离婚有关(刚醒的时候太困了没有全部记下来,现在已经忘了)。忽然小区里的广播响了,广播间的人似乎在最后一刻还在为播送什么而争吵,有几个压低了的男人的声音送出,离话筒最近的那个说了声 “Fuck!” 然后开始广播。

通知说,请住户尽快回家,相关人员会马上入户检查,个人请勿使用电子通讯手段,并准备好钱包证件,入户的目的是寻找某事件的“见证人”。播报的同时,夜色中走动的人们步伐加快,几乎跑起来,往各个门洞奔去。我心想,这一刻竟然真的来了。

我回到家,盘算着一会儿就报上自己的备用手机号码,但忽然意识到,两个号码都是我的真实身份登记。心慌到窒息,打开笔记本开始漫无边际地删除文档,尽管全无备份,哪里还顾得上这份遗憾。删掉一个就想起更多,越来越觉得自己不可能躲过这一劫,即便我是他们最后敲门的一户。悔意强烈,明知是迟早的事,但从没在技术上和心理上真正采取措施。

我把笔记本扔回床上,起身走到客厅准备命运降临。这时才看到,客厅的路由器上面被装了一个小设备,用途不言自明:设备的造型是背对着我的一个半身像,带着盖帽穿着制服。我出门的时候他们已经来过了。既然这样,命运也没有什么不确定感了。我走到阳台窗边,暗夜中一架云梯正扑面而来……

(二)

天快亮的时候我走在路上,天上划过航天器喷火的尾迹,左一道右一道在头顶交叉,明亮温暖。但航天器本身有种陌生的出世感,它存在的目的不在于地球,不会和凡俗生活发生实质联系,令人心安。

忽然一架巨型客机出现在空中,显然遇到问题,漏气的气球一样在天上打转,快速逼近地面。客机离我有一定直线距离,我知道它最后落到黄浦江里,是因为听到很闷的扑通一声,那一幕被江边密集的高楼遮挡了。

我想发朋友圈,再次出现打字困难,脑子里的字词打出来全部错乱(每次在梦里遇到突发事件想发社交网络,都会出现这种困境)。而我并没有任何照片为证,只能用文字。心里明白这是爆炸性新闻,估算着可能的死亡人数。手忙脚乱发出两条,过了几分钟也没有收到回应。这才想起,天还没有大亮,人们还没醒来。

(三)

我在店里挑打折浴巾,只有深灰色,近黑。我问打完折多少钱,店员立刻就要包起来给我。我说别急,只是问问。又拿起一件围巾,结果是披肩。我决定两件都要,这时场景忽然转换,从室内商场换成临街陋铺。货品没变,货架变得破旧拥挤,店员还是那个店员,换成家常衣服,妆也没了,态度松懈下来,不再绷着一股“业绩感”。这是她自己的店了,时间已近打烊。

老街的冷清带来真实体感降温。路边几个住家在闲聊,是夜本该无事发生。忽然一团动静涌来,一辆满载的皮卡驶过老街,戴白色面罩的人们被手持火把照亮,口号杂乱,音箱鼓噪(punk rock,或是我后来的脑补)。街上的人目送皮卡消失,又回到各自事体,仿佛那只是一辆落单的游行花车。我对同伴说,这些人是在模仿大卫杜克的 3K 党。心里忐忑,但我也没打算怎样,回头和店家继续砍价,既然已经从商场降格至此。

说话间老街里又冲进来几辆皮卡,还是白袍人,古怪图案的旗帜飞扬,依然是人声乐声轰鸣,后面警车鸣笛追逐。这一行飞速通过,火把的烟雾和汽车尾气滞留在街上,而街上原本的人掉头就往两边的矮楼里跑。我也跑,同伴跌倒在楼梯上,爬起来继续跑。上楼之后众人各自消失,而我俩没有去处。同伴的眉角磕破流血(可能是前晚看 Creed 被对手打破眉角留下的印象),我想借点消毒水和创可贴。走近一扇半开的门,门已经很不像样子了,屋里简陋到只有床铺和旧沙发,散座着几个年轻女人,背对着我的那个头发披着,没梳,手指夹一支烟。我挨个门看过去,似乎这层都是群租房,洗手池只有公用的。哪一间里的人也不像会有急救药箱的样子。走到最后一扇门的时候,里面正好有个年轻女人站起来往门的方向走,还没迈出两步,就断线了一样瘫软在地,没有声响。我根本不敢动作,她同屋的人们无动于衷。

我把同伴拉到公用洗手池边,只用流水冲了冲眉角的破口。(后面的不知道是忘了还是断了,总之在初醒时分抢救性挖掘了以上记忆,方法是和困意斗争,嘱咐自己不要忘掉这个梦,虽然没有力气支撑我把关键词写下来,但是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情节,等到再醒来就不至于全部忘掉。后面睡着的那段也有很奇异的梦,牵扯到智能的狗,以及穿越到神奇维度,但忘掉了。)

Wassup Motherfuckers

(一)

大胖猫前段时间失踪了一周。喂猫阿姨说可能被人逮去炖了,“大而肥容易遭罪”。附近几十只猫里我最喜欢的一只,不过我的喜欢对猫又算得了什么。我一学猫叫,他就接话,别的猫没准。还挺想知道我叫的在猫语里是什么意思,也可能什么也表达不了,猫就是随便答应一下,逗我玩。后来阿姨在二楼阳台找到他了,被小姑娘们抱上去的。还是大而肥,挺好。

(二)

现代医学太发达了,以至于生活中少了很多惊喜。在古代,掌握最多资源的人更可能因为瞎 JB 治疗,出现重金属中毒、肝肾衰竭等情况,令人有所期待。算了,古时候也没人明白这回事。

(三)

梦到滞留在某第三世界国家。家里人本来要接我走,忽然打电话很敷衍地说有事,让我自己想办法。街道房屋沙土一片,我站在路中央查看手机地图:到车站 3.9 公里。已近黄昏,走过去很可能错过末班车,我在路边拦了一辆三蹦子。司机阿姨出价:1 块 2 美金。我连声说好,心想阿姨挺实在啊。谁知身上一美分都摸不出来了,翻来倒去只有几张越南币。没办法,我把随身戴的链子环子都摘下来,摆到阿姨车座上:您看着拿吧。阿姨只挑了一条,端的是一位实在的第三世界阿姨。

(四)

梦到打谷机在粉丝中抽一人为 ta 搓澡,这个名额给了我。打谷机原来是一位 gender-neutral 的温和中年人,搓澡时像姐,说笑时像哥。我问伊,是不是因为想给我搓澡才搞的这个名头,打谷机勾下头,掩口胡卢而笑。舒舒服服搓到还剩两条腿的时候,台风警报来了,我们和其他朋友迅速躲在大玻璃桌下面,瞬间被风掀到窗边,只来得及抱头。风弱下来的空隙一位朋友起身想要弹琴,从六楼破碎的落地窗失足掉落。我嚎啕大哭,直到楼下草地上有人喊:还活着!

(五)

“If you’re not buying a product, you are the product.” That said, I’m still not gonna buy your products. Wassup motherfuckers!

(六)

I was walking by a dim lit street when I saw a man grabbing his dick and rummaging around. Not sure if he was whipping it out or trying to put it away. But I knew he was no exhibitionist (a.k.a. flasher) because apparently he wasn’t aware of my very existence. For whatever reasons, he didn’t even bother to find a corner and have at least some decency. I guess the darkness told him “I got you, s’alright.”

英文单词

不夹两个 English words 就不会说话了?

(一)

网路交流使我驯服,那种“老子凭什么要笑”的姿态没有了,每时每刻“哈哈哈哈”,非常 mellow, 非常 agreeable.

(二)

近半年的想死感确实少了。城市嘈杂,安静是稀有资源,inner voice 轮不着发言机会。虽然还是没找到价值,至少麻木了一些,不失为一种续命方式。

(三)

那天在江边看到一个鲜橙色、舞舞扎扎、十几层楼高的设施,不知道做什么用的。脑子里浮出两个词,gigantic gadget, 读起来很有咀嚼感。

(四)

事件摆在面前,令人窒息。我有过很好的梦,物我呈现 disproportionate 关系。我的脑袋很大 ,而身外事很小。Tripping 是否就是这种体验。

(五)

再说个梦:我独自去看夜场 double feature, 都有我自己参演。散场后一位男士想汗我约会,猛地发现我是电影里女主发胖后的替身,气氛陡然尴尬。

(六)

还有个梦:我在发言时坚持把反建制 anti-establishment 说成 deconstruction, 梦里的另一个意志很清楚这是错的,但对正在发言的意志无能为力。(我为什么会有这种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