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儿山人多,我来到黑猩猩馆,空空荡荡。人的走道没灯,灰白灯光从猩猩那边的玻璃透出来。挺大一间,水泥地上的尿一条一条反光。
先看见男猩猩,独个蹲在对面墙边石头上,怎么判断是男的,并没看到屌,you just knew,男的嘛。一只手空空架在脸跟前,小臂紧贴大臂,大臂紧贴身体,几根指头一伸一缩的,缓慢猜枚,或词汇贫乏时维持发言权,另一只手掏裆,具体掏没掏,离太远也不好说,总之手放在那个位置。
沿着玻璃往前走,女猩猩坐在窗前石头上,45 度侧脸,耷拉奶子,漫长,又被大肚子托起。不是怀孕,猴儿山那边的饲养员解释过了,胖的,是胖的,真怀孕就拉走养胎了。女猩猩撇撇嘴,左手一抬,右手伸到腋下挠,挠一会儿还不行,头一歪嘴也埋进去,脖子一动一动。我头伸老长,抵着玻璃,还是看不见弄啥。
挺大一间,就俩。
远处男猩猩从石头下来,走近了一点,上到屋子中间的木桩,蹲起就尿,尿沿木桩流下来,在地上反光。期间女猩猩结束腋下作业,一只手开始揪嘴唇,另一只手扳过膝盖,姿势调整为半蹲半坐。
场面调度,这时你会怎么安排。男猩猩尿滴干净了,从木桩下来,走向母猩猩,距离缩短的过程充满不确定性,制造一种张力。他没有爬上那块石头,而是绕到她背后,蹲了下来,她山丘一般的身体悬在他头顶,这时维伦纽瓦会怎么安排,佐杜洛夫斯基又会怎么安排。导演们还没想好,男猩猩的脸忽然消失了,埋进女猩猩的屁股里,深邃,只剩紧绷绷一个后脑勺。
“嘶——”男猩猩猛吸一口。切女猩猩近景,揪嘴唇。
“嘶——”只进不出。
玻璃这一边,我问,“香吗?”
男猩猩头也不抬,“香。”声音闷闷的,从女猩猩屁股底下透出来。
行,我心想。
“嘶——”要是一根烟这会儿已经嘬没了。
“你俩多久了?”至少也都是中年猩猩了,还蛮有激情,我就好奇。
“小二十年,嗯?”女猩猩悠悠地说,屁股微微往后一顶,好像老婆用胳膊肘怼一下老公。
“嗯……”男猩猩许是解瘾了,没刚那么大动静,肩背平缓起伏,头皮在后脑勺堆起几层。也可能是想起来这小二十年了。
“你知道我俩为啥在一起?你绝对猜不到。”女猩猩有点骄傲。
这从何猜起,我只是个人,“呃,你追的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呸!”女猩猩笑得肉颤,屁股一夹一夹的,男猩猩“嗯嗯啊啊”表示抗议,艰难地把脑袋抽出来。
“只有我俩,”男猩猩出来的第一句话,“因为这儿只有我俩。”
“一直都是你俩?”我内心盘算,如果是两个人,相当于关一起三四十年了,救命。
“嗯哼~”女猩猩倒是平铺直叙,“我俩一成年就被送来了,风风雨雨小二十年。”
“为啥把你俩放一起?”我以为他俩会说,因为基因好啊,结果——
“她不孕。”男猩猩抢答。
“他不育。”女猩猩同时说。
“嗯,我也不孕。”女猩猩补充。
“嗯,我也不育。”男猩猩同时说。
嚯。
“不孕不育,就把我俩关一起了,省事。”女猩猩总结。
“谁也不耽误谁。”男猩猩补充。
“我没耽误你,未必你也没耽误我。”女猩猩不含糊。
“哎!挺没人性的,我还以为多少有得选。”没等男猩猩想出来一句反驳,我先替人类认罪。
“嗨,就算有得选,也没多大余地——我俩都是二代。”男猩猩捋着短下巴说。
“二代?”上一次这个词的用法让我陌生,是“二代基督徒”。
“生下来就在园里嘛。”男猩猩的嘴更加往前伸了伸,紧紧包住牙齿,显出一点尊严。
“不过我见过的屌倒是不少。”女猩猩正色道。
“你不相信呀?”见我表情,女猩猩又要笑出来。男猩猩摇头。
“都是你们人猴儿的,可好笑了,啥年龄的都有,趁左右没人的时候,哗啦就掏出来!”女猩猩总结,“不过一般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很小。”男猩猩补充。
我们人猴儿真的不行!我暗想。
交谈还没有机会进一步展开,男女猩猩忽然同时扭过头——房间里进了一个人猴儿,饲养员,拎着一只塑料桶走过来,隐约有胡萝卜、茄子、香蕉。
他俩最后回头看了我一眼,向那个人猴儿走去。我知道这是道别了——广播适时响起,就要闭园了。
我走出黑洞洞的走廊,门口竖了一块木牌,“黑猩猩乐园”,粗箭头继续指向前方。哎?我不是刚从黑猩猩馆出来吗?
我沿着箭头走,绕过来是一座露天场馆,像猴山,只不过——里面都是黑猩猩,很多,男女老少,坐卧跑跳。铁丝网上挂的解说牌子写道:黑猩猩们每天轮流到乐园活动,室内场馆做行为展示用。
……
操!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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