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露危险倾向的梦

(一)

天气铅块一样暗沉,深秋冷风在人群中分解出路径,打破温暖彼此身体的努力。我随着一大群人走下台阶,一些往右去,继续下台阶,一些往左去,从另一段台阶上到高台。我不知道该往哪里,忽然在左面缓慢上行的黑色人群中,有一人回过头来,是比尔。我感到安慰,放心向左,但又惊觉,比尔就在我身边啊。我失魂落魄地走,慢慢回过神来,松了口气——比尔从来就不是一个人。

上到左面高台之后,每人都要通过一个狭窄只容一人宽的阶梯继续上行,到达更高的未知之处。金属焊接的台阶冰冷陡峭,我攥住左侧扶手,努力避开右侧高压线。众人的脑油味儿从高处飘下,在低温中尤其腻滑难解。外衣的金属拉链被风吹到高压线上,吸附,传导, 电流给我麻木的刺痛。我向后仰,快要失去控制,忽然背后蜂拥过来一只只手,把我推上了最后几级台阶。

(二)

我们在野外,有山有水,欢乐时光的片段总是模糊。大家全困在这里,想要回到生活必须游过一面无法穿过的湖,完成毫无头绪的测试。一个女同伴提出想法:用书铺一条浮桥,趴在书上一点一点挪到对岸,顺便可以用书里的内容帮助答题,通过考验。

不知道其他人对这个想法持保留态度还是不愿意做试验品,我竟然成了第一个下到湖里的人。一列新书像泡沫板松散地浮在水上,通往湖的另一边,我趴上去试了试,还真可以托起一个成人的重量。我在窄窄的书皮上往前挪动,沉沉浮浮,一边读取加粗的书名——《***选集》《***重要讲话读本》《**新语》…… 四周传来的声音向我提问,我从水里捞起书本,快速翻动找出答案。接近岸边的时候,前方水面忽然浮起几本一模一样的白皮书,《***谈治国理政》。于是我自知已经锁定胜局,从中抽出一本对付问答,另一只手帮助身子挪动,很快触到岸边。

这时一头成年男性张绍刚穿着花西装出现在草地上,手拿麦克风宣布我成功了。我诚惶诚恐,不敢贸然上岸,抱着一块浮木在水里观看第二个人通关。不料这位男选手挪到一半被取消了资格,四周的声音说他违规使用辅助手段。男的大声抗议,指着我说我也是这样搞的,怎么就没事。我张口结舌,以为要完蛋了,结果张绍刚厉声打断了他的反对,说我表现得没问题,而他画虎不成反类犬。话筒的声音在湖面上回荡。

平息混乱之后张绍刚向我使了个眼色,并用口型告诉我说快点上岸走吧。我做梦也没想到(哎这不就想到了)自己有一天会对张绍刚充满感激。我从侧边上岸,钻进一扇门,出来之后是一个普通餐馆,我回到了普通生活。

(三)

我独自面对一位亚裔中年女性海关官员,和一张通关问卷。她手持老式钢笔,用口音古怪的英文向我提问,一边将我的回答写在问卷上。问题涉及中西差异、家庭背景、政治倾向、乱七八糟,我全不记得了,除了最后一题:有哪些东西你比你父母使用/消费更频繁?

我想了想,电脑,手机,然后再也想不出别的。

她说,很好,这是工具类的,还有别的什么?

我灵光一闪:Jalapeño! 他们常吃的是青尖椒,也买不到 Jalapeño.

她动笔写下这个单词。我注意到她含含糊糊写了一长串字母,大概可以辨认出 Jalapeño 的痕迹,但拼写一定错了。我向她指出,她不承认,开始翻前面几张纸,然后指着一处对我说,你看这里也是这么写的。

我盯着那个拼错的 Jalapeño 心里一阵不舒服,但接着说:还有 cheese.

她一笔一画写下 cheese, 问我,这回总没问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