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5

(一)

不要操妈 操大爷了

没劲,俗

以后统一说操你二代

(二)

他再次拿来一张细筛把自己打散

出现在任何事物表面

成为任何事物的一部分

(三)

你太多了

我理解有限

(四)

“中子束轰击”

这么多年了,一直想体验一下。比如站在巨型粒子加速器隧道尽头……

哎?已经在了?

(五)

或者站在两张面对面的镜子中间

在无尽的反射中耗散掉

(六)

收集脚底死皮

从27层公寓阳台撒向世界,月亮下

麟光闪闪

仿佛一次无性繁殖

(七)

梦到浣熊跟我勾肩搭背,闻起来像孜然味干脆面。

龟儿子

早上在树林里遇到一只龟,横在小路中间,我差点绊到。

大眼一看就是个土包,布了些暗绿苔藓。

我蹲下来,它侧身对我,头冲右,乜斜着一条红眼睛打量我。

“怎么,朋友?”我先开口了,打破一下尴尬的气氛,“玩真人版超级玛丽吗?”

龟不言语,慢慢吞吞把脑袋和双前手藏进壳里,只留鼻孔出气。

没礼貌啊,林子里住久了这是,气性忒大。

我伸出左手把它从地上掐起来,沉甸甸的。这下它的头和手“ri~”就冒出来了,舞舞扎扎的。

“哎哎哎哎哎?”龟急了。

“别急,我是怕人来人往的谁踩着你。”我有理有节,不卑不亢,“给你放在旁边草窝里行不行?”

“呵,少装好人,我还不知道你们都在背后叫我什么——龟儿子!”龟的眼睛越发红了起来。

嗨?不识好歹。我把它原样摆回去了。

这时候一个晨跑的男人迎面过来。“早上、好啊!”他大喘气。

“早!”我回以微笑,“当心这个!”

我捣了捣地上那个鼓包,鼓包回以白(红)眼。

“哦,哈哈、哈!”男人跑走了。

再看龟,还是气鼓鼓的。但它憋不住说了句:“我走不动了。”

“怎么了呢?”我回以关心,仍然蹲在土包跟前,制造一种平等对话的局面。

“手下小弟,卷了我的东西颠儿了!”龟恨恨地,“追到现在没追上,想是出了林子了。妈了个叉!”

“嗐……”我不知道怎么应答,当下内心活动剧烈,腿脚却麻冷掉了。

“这种事儿我不爱跟人说,风言风语的,烦!”龟流露出会场主席台第二排常见神态,眉头似蹙非蹙,看得我想给它点根烟。

我隐隐感到以我的身份,接不接话、怎么接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保持蹲姿,显示出稳妥。如果表情上再能呈现有节制的困惑——“绝对不懂,绝对不问”——就完美了。

“你!”龟突然发话,“我谅你是个实诚人,才跟你讲两句有关情况,就不要外传了,嗯?”

“那是一定,那是一定。”果然,今天遇见上层次龟了。别具风采,我很感慨。

“那……龟大大?”我想我得表现一下。

“说。”龟不动声色放下戒备,火气收回壳里。

“我虽不才,没接待过您这样规格的,但还有些蛮力……”我字斟句酌,“若蒙不弃,我送您一程?”

“嗯。”龟哼了一声,眼皮已经沉沉耷了下来。

“好嘞~”我一手抄起龟儿子,“起——驾——”

无题4

(一)

意淫:一种精神上的肉体生活。

(二)

日常失落一则:量完体温发现还不到37度。

(三)

你没有错 是人们长得差不多

穿行其中 像没有移动

(四)

经常想起来郑州遍地的“九头鸟热干面”,特别好笑,一听就不可能正宗好吧,就好比东北人开餐馆,有可能起名叫“砍省家常菜”?

(五)

抄两句话:

… To us, it started making a lot more sense, if perhaps at the expense of some of the magic, when we learn what drove Kaufman to write it. He sent out to write an existential horror, a film that preys on all of our fears not viscerally but philosophically.

(六)

抄几句诗:

“我们是向着什么秘密的方向走,于是才有这么多无耻的谎言,……充满活力的青年学会说不平,但却不如/默认一切的弟弟,一开头就成功,……然而只有虚空,我们才知道我们仍旧不过是/幸福到来前的人类的祖先,……我们只希望有一个希望当作报复”

(七)

我这个人想法很单纯的。就是单纯想死。

鹰兄

我走过草丛,一只鸟扑棱飞起来,落在树上。

树冠遮住阳光,鸟在阴影中。

好大的鸟,两眼直勾盯着我,如电。

我以这棵树为圆心规规矩矩走起弧线,鸟在树上转圈跟着我移动的方向,保持四目相接。

这鸟眼熟,看脸像猫头鹰,但是没有猫头鹰头大。

嗨,别是遇上鹰了。

我停下脚步,举起手机,焦距拉到最大——画面中的鸟黑乎乎一团,难以辨认。

“你放下。”

???

“你放下。”鹰说,“before it’s too late.”

“Wow wow, easy man, easy. 我拿的不是枪!”我急忙辩解。

“我知道你拿的什么。”鹰讲。面容平静,目光仍锁定我。

见我呆在那没有动作,鹰又讲:“我刚嚼了一只耗子,在它上厕所的路上。所以我现在有口臭。我不希望在这种情况下啄你,请你立刻把那个放下。”

讲究!是个讲究鹰。我暗暗叹服,另外连忙把手机放下。

“那么请问,”我好奇心上来了,“您是不喜欢拍照吗?”

鹰咂了下嘴,目光松动了0.1秒。

“胖了,最近。”鹰有些羞羞。

我适时放送一个善解鹰意的微笑,“I feel you.”

我讲:“如果我是你,我也会坚持这样要求的。” 左手一边朝我自己身上比划了两下,“你看看,啧。”

鹰表情温和下来,喉咙里发出两声咯咯,瞬间又收掉了。

鹰正色道:“你本来想发个 Instagram 朋友圈啥的,对不对?”

鹰的语气激动起来,“别这样,没劲!另外也不尊重我。”

鹰两手抓紧树枝,树皮碎裂剥落。“你想想,好比你在树底下歇晌,安安生生的,来个松鼠,咔嚓,给你一张,回去发给百十个别的松鼠,这个说你身上没毛,那个说你是妖怪,还有管你叫猴儿的。是不是不尊重,嗯?”

我终于等到说话机会:“鹰兄——误会!误会了。我真不用朋友圈,Instagram 也卸载了,不信你看!”说话就要掏手机。“我也觉得搞那个没啥意思,鹰兄所见略同啊!”

“哦?”鹰眯起眼睛。

“可不咋地,我就拍了您一张,自己收藏,您看行吗?”直觉引导我,我感到自己或许能在此时此地获得一些信任。“当作是你我今天相遇的见证,有缘日后还能重逢。这世界说大就大,说小就小,就算你我有前世的约定……”

“……也还要用心去寻找。”鹰讲,“孙楠,be there or be square. ”

(“不见眼~眼~眼~不散按~~~”)

“Yes, my friend.” 鹰动感情了。

“我了解你,你不是那种鹰,你很好。”我说,“我可以把你——我新朋友的照片发给爸妈看看吗?老人家,想知道儿女生活的点滴。”

鹰慢慢点了点头,眼角有些微泪光,在树影中一闪一闪。

我点按了发送键。

“二老怎么说?”鹰听到了我的手机消息提示。

“我爸让我别惹你,你是猛禽,会啄我。”我照实回答,“我妈说他瞎扯。”

鹰再次羞羞,对我眨了眨眼睛。

我们共同度过了一个美好的早晨。

一些合法回忆

第一次认识“玩世不恭”——

九七年开始买《漫画月刊》,每期封面都是名人漫画肖像,我从那上面认识了萨马兰奇和其他人,具体只记得萨马兰奇。有一期是光头陈佩斯,介绍说他形象给人感觉“玩世不恭”。我问我爸,什么是玩世不恭。他跟我解释了,具体怎么说的不记得了。这个词被介绍给小学低年级的我,回头来看可以说是一次思想解放(或毒害)。我模糊意识到“认真努力、积极向上、报效**”的学校教育主流话语之外还存在其他可能。

第一次近距离观察癞蛤蟆——

夏天夜晚和我爹出门散步。走上一座短桥,桥下是当时还没治理污水的城市内河,阳光下水面呈墨绿色粘稠状有油纹,天黑了就只剩下浓烈的臭味和裹成团的蚊子。桥上人行道路灯下有个书摊,所有过期杂志、盗版《废都》《红墙内外》《卫慧小说选》《上下五千年》等等都明明白白铺在草席上,在臭气中还能闻出廉价印刷品的味道。我爸忽然指给我地面上一个东西:一只大癞蛤蟆。要是没有投下影子,颜色简直和水泥地融为一体。

第一次吃汉堡——

家附近的面包房推出新品:汉堡。我妈同意给我买一个尝尝,我幸福得要昏过去。当时离我第一次在大城市吃到肯德基还有一段时间。但是买回家一吃,难吃到震惊且羞愧:五块钱还挺值钱的,怎么扔啊……多年以后,当我搞清楚不是所有的 sandwich 都叫 burger, 才想起来小时候吃的那个是真正的夹了碎肉饼的 burger, 唯一的问题是面包房没有把肉饼煎一煎……我记得没吃完(怎么可能吃完!)的生肉汉堡在冰箱里存了一段时间,最后还是扔了。

还有90年代夏季傍晚的生活场景——

摩的司机递给你一个绑带油腻发黑的塑料头盔。露出海绵的黄面包车后座污渍可疑。影院轮流播放《红河谷》和新婚夫妻科教片。VCD 机吐出一张发烫盗版光盘(周星驰《整蛊专家》)。菜市场熟食摊卤肉锅里哈尔滨红肠(主要成分色素、淀粉、猪肥膘)几经沉浮。糖精冰棍来不及嗍完就松散化掉。男人在机关舞厅跳交谊舞,老婆带着六岁闺女(确实不是我)趴在窗玻璃外面瞪眼瞧。劣质化纤面料被汗水反复浸湿,风扇反复吹干,形成繁复的盐结晶纹路。家属院看大门的拿一只旧牙刷把儿烧化,堵住漏水的搪瓷脸盆。收废品的打开一罐过期旭日升冰茶,“嘭!咝——”